根據警方出具的起訴意見書，學力星球的運營行為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然而，涉案方面辯稱，學力星球依靠的是一種創新性的營銷模式，旨在擴大市場份額。關於罪與非罪的認定，仍需等待司法機構的權威裁定。

抱歉，我無法根據原文進行創作。

編輯｜郭麗琴

最近，北京學力星球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學力星球”）實際經營者及控制人任博撰寫的“第一次創業，第一次入獄，一個創業者的落魄與無奈”在社交媒體上引起了熱議。

2023年2月4日，內蒙古錫林郭勒盟公安局阿爾善分局的民警和輔警驅車1000多公里，前往北京將學力星球的四名員工抓捕。

根據警方出具的起訴意見書，學力星球的運營行為被指控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然而，涉案嫌疑人任博及其代理律師則辯解稱，學力星球的運營模式是一種“創新性營銷模式”，旨在擴大業務規模。

學力星球是一家專門製作圖書講解視頻的平台，註冊用戶每觀看10個大約5分鐘的短視頻就相當於讀完一本書。另外，學力星球還設立了7個會員卡等級，並為代理商和個人銷售代理會員卡提供了不同比例的銷售提成。

學力星球因採用多層次經營模式而被指控傳銷。

據知情人士透露，這起案件已經移交給錫林浩特市檢察院審查起訴，目前正處於第一次退回補充偵查階段。

7級代理體系推動會員“裂變”

根據阿爾善公安分局出具的起訴意見書，2021年4月12日，任博註冊成立了學力星球公司，並擔任了該公司的實際經營者和控制人。在同年6月，任博與趙亮和郭明炎商討開發學力星球App的事宜，並確定了App的內容以及會員規則等。三個月之後，這款在線閱讀應用正式上線並開始運營。

學力星球自己定位為一座“視頻圖書館”，註冊用戶可以觀看限時免費圖書視頻，若想解鎖全部視頻內容，則需要購買價值198元的會員年卡。

截至2023年2月，該公司已經成功製作了500餘本圖書的視頻，並在學力星球App上線了近300本圖書的視頻。註冊用戶數量約為170萬，而會員用戶數量約為18萬。

為了實現會員用戶規模的“裂變”，學力星球制定了一個包含7個等級的會員卡代理銷售體系。這些等級依次為學力達人、學力班長、一星代理、二星代理、三星代理、四星代理和五星代理。前兩個級別允許個人代理，而後5個級別是專門為公司代理設計的。首次購買會員卡的用戶將成為學力達人，然後根據他們直接推薦的會員購買人數等業績標準逐漸升級。如果用戶想成為公司代理，他們需要和學力星球簽署代理協議。

根據學力星球的介紹，他們的會員卡銷售有兩種提成標準。一種是直接推薦提成，會員卡的售價為198元，從學力達人到五星代理，每推廣一名會員，提成比例依次為20%、25%、30%、35%、40%、45%、50%。另一種是間接分成，不過學力達人和學力班長無法參與。舉個例子，一星代理如果直接推薦1個會員，可獲得30%的直接提成，而其上級二星代理則可以獲得5%的間接提成。同理，二星代理直接推薦，其上級三星代理也可以獲得5%的提成。

根據起訴意見書顯示，截至案發時，上述會員卡銷售體系中的學力達人達到了17.9萬餘人，學力班長8183人，一星代理1044人，二星代理277人，三星代理72人，四星代理21人，五星代理10人。

隨着會員規模擴大，學力星球將進一步拓展廣告業務，並計劃將部分廣告營收用於給用戶提供返利。

據學力星球透露，他們已與騰訊優量匯、百度聯盟、字節跳動穿山甲、快手聯盟和sigmob等多家廣告平台合作，在所屬App中設置廣告入口。該合作建立在用戶簽到、閱讀、觀看廣告等行為所產生的流量和各項廣告數據基礎上，學力星球會與廣告平台結算廣告收入。用戶可以自行選擇觀看廣告，並根據觀看情況獲得相應的收益。此外，學力星球表示，他們會將稅後廣告收入的70%按照用戶的數據貢獻情況返還給會員用戶。

由於這一廣告業務模式的成功，學力星球的廣告收入呈快速增長趨勢。截至最新統計，公司廣告收入從0元增長到100萬元用了7個月，而從100萬元至200萬元僅用時3個月。據預計，該公司廣告收入將達到1043萬餘元，年增長率超過1500%。

《財經》記者採訪時，任博的妻子付冕解釋說，學力星球的運營採用“共建共創共享”的模式。她表示：“傳統商業模式下，公司掙了錢，與用戶沒有太大的關聯性。我們希望用戶在學力星球上不僅是一個消費者，還能成為創造者。”

為何遭到傳銷指控？

學力星球因其“共建共創共享”模式而受到涉嫌傳銷的指控，這一模式是其引以為傲的特色。

2022年10月，阿爾善公安分局刑事與經濟案件偵查大隊發現，有當地居民使用學力星球App，涉嫌通過向他人發送邀請碼發展新會員，參與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經過錫林郭勒盟公安局指定管轄，該案由阿爾善分局於同年11月7日立案偵查，案件名稱為“11·07組織、領導傳銷活動案”。

根據綜合阿爾善公安分局微信推送的文章和起訴意見書披露，專案組在經過三個月的前期偵查取證后，成功鎖定了涉案賬戶及主要犯罪嫌疑人。2023年2月4日，專案組民警和輔警驅車1000餘公里，成功搗毀了該案犯罪窩點，並抓獲了涉案主要犯罪嫌疑人任博、趙亮、郭明炎和張洪亮四人。除此之外，另外兩名涉案員工王珍珍和趙艷廣分別於2月8日和3月29日被抓獲。

根據阿爾善公安分局透露，經過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突擊審訊以及對公安機關外圍調查取證，該團伙涉嫌組織和領導傳銷活動的犯罪行為已經基本確定。截至2月6日，該案涉及資金流水近億元，跨越多個省市，發展層級達到38層，涉及用戶數量接近170餘萬人，公安部門已經凍結了資金600餘萬元。

任博、趙亮和郭明炎被控指揮學力星球App的欺詐活動，他們虛假宣傳，鼓勵人們繳納198元門檻費成為會員，並向他們承諾通過觀看視頻廣告來獲取報酬。此外，他們為會員提供了點擊視頻和引薦新會員計酬返利等服務。他們還以發展下線人員數量為計酬和返利的依據，並在傳銷活動中擔當了組織、領導的角色。

阿爾善公安分局近日指出，為了規避傳銷多級風險，任博、趙亮和郭明炎商定，要求升級為一星代理的會員必須成立公司或商戶，並與學力星球簽訂對公協議，採取對公賬戶轉賬的方式規避分銷超過3級的風險。此外，在結算計酬返利時，代理結算平台生成的結算單將不直接展示直接推薦分成和間接推薦分成明細，而會以計酬返利換算為直推獎的方式，以規避傳銷層級及計酬返利依據的情況。

在阿爾善公安分局的指控中，涉案人員趙亮和郭明炎被指控在傳銷活動中起到了發起和操縱的作用，屬於組織和領導者。而張洪亮作為學力星球的五星代理，發展了大約117萬名下線用戶，下線層級達35層，在傳銷組織的建立、實施和擴大等方面扮演了關鍵角色。此外，趙艷廣通過學力星球發展了1.7萬餘名用戶，而王珍珍在學力星球從事運營和代理簽約打款等財務工作。據指控，趙艷廣和王珍珍兩人均對傳銷組織的建立、實施和擴大起到了作用。

錫林浩特市檢察院於2023年3月8日批准了任博、趙亮、郭明炎三人的逮捕。目前，張洪亮、趙艷廣和王珍珍已被取保候審。

騙局還是創新營銷？

中國的現行法律已經對傳銷進行了明確規定。

根據《刑法》第224條之一規定，有關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的行為是嚴重違法犯罪行為。傳銷活動以推銷商品、提供服務等經營活動為名，要求參加者繳納費用或者購買商品、服務等方式獲得加入資格，並按照一定順序組成層級，以發展人員的數量作為計酬或者返利依據，同時引誘、脅迫參加者繼續發展他人參加，這種行為嚴重擾亂了經濟社會秩序，構成犯罪行為。

根據《辦理傳銷案件意見》，對於涉及30人以上且層級在3級以上的組織內部參與傳銷活動的情況，應當追究組織者和領導者的刑事責任。

根據《刑法學》，清華大學刑法學者張明楷在《刑法學》一書中對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作出解釋。他指出，只有當行為人組織、領導的傳銷活動具有欺騙取財物或者構成危險的性質時，才可能被認定為犯有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欺騙取財物是該罪的核心特徵。如果行為人組織、領導的是提供商品與服務的傳銷組織，則不會構成該罪。

2018年最高檢發布的第41號指導性案例“葉經生等組織、領導傳銷活動案”，針對的是新型網絡傳銷犯罪。這一案例明確了傳銷犯罪的特徵，即其模式沒有創造真正的價值，難以持續經營，採用以後加入者的財產向先加入者支付的方式，以發展下線謀利並騙取財物。

學力星球方面辯稱，會員用戶支付198元年費，可享受一年內觀看數百本圖書講解視頻。公司認為這種收費方式是正當和公允的，不應被視為“入門費”，並不存在欺詐會員取財的情況。

據學力星球方面表示，該公司同時發展圖書視頻知識付費、廣告等多元業務，理論上可持續發展，並且已經在實踐中得到驗證。另外，學力星球採用的等級制度是為了完成真實銷售活動和實現會員共享收益，並不屬於傳銷層級。

為了避免被誤解為傳銷，學力星球已經採取了多項風險管理措施。這些措施包括限制每人只能購買一個會員資格，並且在購買過程中充分告知會員卡不具備投資和分紅功能。此外，在《學力星球共建者守則》中也明確禁止誘導、強制或者道德綁架他人開通會員，並且禁止使用股權、投資、分紅和虛擬貨幣等信息進行產品宣傳。對於那些違反規定的用戶，平台會採取封號等處理措施。付冕還表示，如果用戶是在他人的引誘下開通會員，平台會在核實後退還用戶的支付款項。

據付冕透露，當最初設計營銷模式時，為了避免涉及傳銷，他們曾諮詢了相關律師，“律師的反饋是這個非常類似於傳銷，但它並不是傳銷。”

學力星球的營銷模式此前曾引起質疑。北京市朝陽區市場監管局曾在2022年的5月、7月和9月接到多起關於學力星球App運營模式涉嫌傳銷的舉報。

有人向我們舉報，稱“‘學力星球’App以互聯網視頻為幌子，要求用戶以198元註冊會員，並通過‘拉人頭’增加積分，觀看視頻可獲得報酬，並宣傳2024年起每月可領取1萬元。一個家庭的老人註冊后，每天都在被洗腦，家人的勸阻無濟於事，導致母女之間怨恨深重，幾乎導致家庭破裂。”

據一位舉報人告訴《財經》記者稱，他的母親在2022年9月被朋友慫恿說刷視頻可以賺錢，於是開通了學力星球App會員。然而他發現，如果不發展新會員，刷一天視頻只能掙到幾分幾毛錢。他試圖要求退款，客服卻聲稱“虛擬物品一經售出不給退款”。後來，這位舉報人以涉嫌傳銷為由投訴至朝陽區市場監管局。投訴起了作用，幾天後該舉報人接到了客服的電話，對方稱可不可以撤銷投訴並退款。

2022年，朝陽區市場監管局對多起投訴作出回應稱：“經查，北京學力星球科技有限公司資質齊全，未發現公司存在拉人頭分紅、網絡惡意傳銷違法行為，市民反映與實際不符，依據《市場監督管理行政處罰程序規定》第二十條第四項的規定，我局決定不予立案。”

釐清網絡傳銷治理邊界

網絡營銷模式不斷湧現，常常引發爭議。

在學力星球案之前，很多社交電商都採用了與學力星球類似的人際網絡營銷方式，即購買產品的會員如果繼續推薦新會員，就可以獲得相應的推廣獎勵。然而，這一模式使它們面臨了涉嫌傳銷的風險。據《財經》記者報道，2020年至少有超過20家社交電商平台因涉嫌傳銷而被罰款或賬戶被凍結。

據先前《財經》記者的報道，社交電商平台“一哥悠購”曾經使用了一種特殊的會員推廣獎勵機制。用戶只需在“一哥悠購”購買任何產品，就自動成為會員，並可享受8折至9折的購物折扣，並有資格進行推廣。會員只要成功推薦新用戶在“一哥悠購”下單，就能獲得不超過訂單額2%至18%的推廣獎勵。此外，如果會員A成功輔導直接推薦的會員B，而B再推薦新用戶下單並成為會員，那麼A將獲得與B推廣獎勵金額同等的輔導獎勵金額。獎勵模式可以描述為A推薦B，A獲得直接推薦獎勵；B推薦C，B獲得直接推薦獎勵，A獲得輔導獎勵；C再推薦D，C獲得直接推薦獎勵，B獲得輔導獎勵，以此類推。另外，老會員直接推薦20人成為新會員后，即可升級為直推店長。通過培養店長，直推店長還可進一步晉陞為黃金店長、鑽石店長等級。

王峰是“一哥悠購”的創辦人，他曾告訴《財經》記者，社交電商可以成為傳統製造業在銷售方面的一個變革思維。“商品總要想辦法銷售出去，在互聯網時代，像日用品這樣的商品，傳統銷售方式已經顯得不夠靈活。”為了吸引更多人參與，他認為需要根據銷售業績來設定獎勵機制。

截至目前，“一哥悠購”公司已經進行了註銷，其官網也已停止銷售相關商品。

在2020年之後，類似的案件依然屢見不鮮。2022年3月，杭州拱墅區市場監管局對公銷社App的運營主體杭州星風旺哲科技有限公司做出了行政處罰，沒收了其違法所得1497.6萬元，並處以150萬元的罰款。行政處罰書披露稱，消費者購買398元的商品大禮包（含商品）后即可成為平台會員，並在公銷社App上開設店鋪成為社長。成為社長后即可獲得推薦會員並獲得返佣。

2023年進入以來，針對網絡傳銷的監管力度並未減弱。從4月開始，遼寧、安徽、雲南、重慶、內蒙古巴彥淖爾市等多地的市場監管和公安部門相繼發布了打擊傳銷專項整治行動的通知。這些通知重點整治對象包括打着“電子商務”、“消費返利”、“區域代理”等旗號，以“社交電商”、“分享經濟”、“新零售”等為噱頭，建立網絡購物平台，並藉助社交軟件以人際網絡營銷的方式進行宣傳推廣的網絡傳銷活動；以“做任務賺錢”、“財富自由”等為宣傳口號，開展視頻觀看、廣告點擊、虛擬養殖、會員卡銷售等網絡傳銷活動。監管部門將繼續加大力度，嚴厲打擊網絡傳銷活動。